它经常在我还没清醒时或完成所有to-do的周三晚上突然袭来。
我在洗碗或刷牙,回顾这一天发生的事情,天真地想将生活用文字做出总结。但回忆断断续续,脸孔难以辨认。我尝试记起上次感到快乐的时候。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为了克服大脑中化学物质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,我寻找这种情绪的根源:我喝够水了吗?我今天和别人讲话了吗?是在下雨吗?
这种黑暗的窒息感在我胃里不停打转,弥漫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中。
我感到无缘由的悲伤。
正如梵高所写的那样,“感觉就像被绑在深深的黑暗井底里,彻底无助。”
我被困住了,失去方向。悲观是我无师自通的天赋,所有对美好未来的幻想都被它碾碎。
和朋友见面,我发现别人都比我快乐。看过去最爱的电影,疑惑为何没能像以前几次那样开怀大笑。在公园里简单地散个步,简直像一场蹩脚的表演,没人想看我苦大仇深的臭脸。
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找到这些现象的根源。我发现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。
我的悲伤是一个复杂的合集,是孤独、后悔、羞耻和挫败这类微小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累加。
这就是存在的代价吗?
我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所有色彩。说得好听一点,这些间歇性的悲伤构成了一幅美丽复杂的艺术作品。
诗人玛丽·拉夫尔给不同悲伤各自赋予了颜色:
橙色的悲伤是焦虑和担忧。一个橙色气球漂浮在白雪皑皑的山上。是野山羊的悲伤。
绿色的悲伤是穿着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,是六月的闷热,是将崭新的电脑从包装盒里拿出的瞬间。
而那“无缘由之悲伤”,或许可以归为拉夫尔所说的灰色悲伤。
在她看来,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悲伤。灰色的悲伤就像在暴风雪中融化的雪人,美丽、荒诞、下一秒就会被替代。
悲伤的原因多种多样,但其实质不变,即痛苦。灰色是贫瘠的,其存在价值便是在回忆中添上短暂的印记,我们所有珍贵瞬间都会终结,而其中的意义却不会消失。
难道因为歌曲会结束,我们就拒绝承认它的美好和意义?
也许,我的悲伤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:用吸走所有生命的空虚来保持生活的样态,用小小的瞬间、爱意和消亡维护我的尊严。我开始理解,我的幸福需要有一些不幸的间歇,否则就只会沦为无聊的快乐。
就像季节更替一样,悲伤也会过去。因为它,我们的生命才有起伏和厚度。
冬天的萧瑟为春天的新生提供可能,而我们的悲伤也为我们提供了哀悼和重生的机会。正因为能痛苦,我们才能面带微笑地抛舍掉灵魂中的杂质,只留下我们必须紧紧攒住的东西。
没人能阻止冬天到来,也没有人能压抑自己情绪。“抑郁”一词拆解一下就是“抑制郁闷”。因此,每个人都该扪心自问:你在逃避的是什么情绪?
尽情地拥抱悲伤,你便会意识到这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情绪,实际上由无数绚丽的色彩组成,明暗交错。
悲伤不具备理性,但它为我们打开了自我认知的大门,与其共生,我们也许能逐渐想明白当下、当时我们在此地的原因。
English Version: Sad For No Reason